殡葬专业学生未毕业竟已被殡仪馆提前预订，背后原因引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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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者要处理从守夜时段到遗体火化期间的所有事务，涵盖遗体接引、殡葬物品管理、帮助家人办理手续等事项。其中，维持冷藏箱温度稳定是极为关键的任务。遗体送入冷藏箱后，守夜者每两个小时要检测一次温度。这类守夜活动一般持续两三天。

陈曦冉对此早有接触，求学期间，她先后在多个领域进行过实践，包括防潮处理和形象维护等方面的工作。长沙殡仪学院与众多地方殡葬机构建立了合作关系，从入学到毕业，学员能够全面了解并尝试殡仪馆的各类工作职位。

如今国内仅有八家高/中职院校设有殡葬学科。陈曦冉就读的长沙殡仪学院属于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它作为全国最早开办殡仪学科的学校，外界常称其为殡葬领域的“黄埔军校”。该校除了教授殡葬行业必备的操作技能，还安排了死亡心理学、火化机操作等课程，从而更全面地覆盖了殡葬行业的知识体系。

但28年前的情况完全不同。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熊英回忆，1996年她刚到这所学校时，对殡仪专业一无所知。彼时课程包括书法课、殡葬文化学、火化炉课程，尚未开设礼仪课和插花课。那个阶段，所有人都像在黑暗中摸索，一边摸索一边思考下学期该开设哪些课程，如何改进人才培养计划。

那个时期，很多学生直到开学那天还不知道自己将要学习哪个领域。熊英回忆起，在第一届毕业的120多位校友中，大约三分之一的人最终进入了殡仪行业。

殡葬领域的发展可能以2012年为起点。当年《殡葬管理条例》经过修订，全国范围内迅速开展了殡葬改革。改革的核心是将土葬转变为火葬，并且调整了遗体入殓的器具。此外，那些复杂冗长的传统丧葬仪式也大幅简化。

早先时候，葬礼多由家族中声望高的人负责操办，对殡葬服务的需求并不旺盛，不过经过变革，殡仪馆接手了绝大多数葬礼，仪式的主持以及流程的安排也转由殡仪馆的人员负责，由此，对于葬礼司仪、遗体处理与修复等殡葬方面的需求急剧攀升。

依据民政部所发的《2021年民政事业发展统计公报》，到2021年岁末，全国总计有殡葬服务点4373处，其中殡仪馆有1774处，殡葬管理机构有815处。在稿件完成之际，《第一财经》通过“企查查”平台检索发现，国内从事殡葬事务的企业注册数量达家，相较2015年时仅有2708家殡葬服务相关企业的情况，数量有了显著增长。根据前瞻产业研究院所出的《中国殡葬服务行业市场调研与投资预测分析报告》，2020年国内殡葬服务行业的整体市场体量为2638亿元，预估到2026年，国内殡葬行业的整体市场体量将增长至4114亿元。持续增长的市场需求，使得很多学生还没完成学业，就已经被各地殡仪馆提前“锁定”了服务。

这些热门专业的学生多数是90年代、00年代出生的人，他们的成长过程见证了中国现代殡葬行业的发展变化。与该专业刚设立时学生们的无知状态不同，现在的年轻人对殡葬领域的认识更加深入和客观，并且常常怀有对该行业的浓厚兴趣。

陈曦冉到现在还清楚记得，四年前她之所以选择报考长沙殡仪学院，完全是为了让逝者能够重新拥有生前的样貌，从而给他们一个体面的告别。为了将来能够进入殡仪馆工作，她事先仔细研究了殡仪馆各个岗位对专业知识和技能的要求，并且最终决定长沙殡仪学院是最合适的选择。

殡葬领域吸引了各色青年加入，他们反复直面生命的终点，陪伴他人走过生命最后阶段。是什么让他们选择继续从事这项工作？他们又为这个庄重守旧的行业注入了哪些新元素？

01

为什么选择殡葬业？

赵俊泽没上过专业学校，他的经验全靠平时摸索积累。他今年19岁，不是科班出身，干这行已经两年多了。他搞不懂自己怎么会对殡葬感兴趣，只记得从初中起，村里有人办丧事时，他就爱找风水先生和白事总管聊天，还会帮忙写讣告、画棺材上的宗教图案。

迄今为止，赵俊泽的智能手机上从未安装过任何游戏软件，里面却塞满了大量涉及丧葬行业及民间风俗的图片资料。他在实习期间曾轮换过多个工作岗位，但最使他着迷的还是遗体面容的修复与重塑工作。

逝者遗体经过冷冻处理，表皮颜色总会发生些微改变，也有因意外导致躯体受损的情况，这些情况都亟待处理。赵俊泽认为倘若凭借自身力量，能让亡者面容尽可能复原到生前状态，使亡者看起来宛若安眠，那么这对亡者家属便是一种抚慰。

不过，整理逝者遗容需要专门技巧，这对赵俊泽这样没上过正规学府的年轻人来说尤其困难。老手们不肯轻易教人，但赵俊泽会找空子学，自己干完活就常在遗体处理间外头，从门缝瞧师傅们怎样收拾缝合逝者，偶尔还用手机拍下，拿回住处慢慢看。

赵俊泽时常会亲手打造一些葬礼上会用到的东西，例如招魂旗幡

给逝者上妆跟平时化妆不一样，通常要借助爽身粉和颜料。陈曦冉在求学期间就掌握了调配十六种色彩的方法，这标准极高，甚至超过了全国职业竞赛的规范。不过赵俊泽觉得单靠颜料化妆还不够理想。他注意到，从冷藏箱取出尸体后，其面部会接触空气，随即出现细小水滴，这种情况下直接涂抹脂粉，整个面容会显得油亮，“如同仿制品一般”。为了给逝者绘制逼真的妆容，赵俊泽在空闲时段多次以自身为参照进行尝试，最终得出结论，将特定配比的橄榄油与脂粉和底妆混合使用，上妆后既不易脱落，又显得相当真实。

部分遗体需要通过缝合进行修复，由于缺乏仿制人体组织的练习材料，赵俊泽便选用猪肉进行替代，因为其表皮的触感与人体皮肤较为相似，他持续不断地用小刀在猪肉上切开缝隙，再进行缝合操作，通过这种方式逐渐掌握了这项关键技能。

赵俊泽对这份职业的深入探究和不懈付出迅速获得了同僚的认可，经过三个月的实习期，他终于迎来了首个独立负责完成的遗容重塑工作，最终还担当起指导他人的角色。

茶泉灵从事殡葬工作已经六年有余，她和赵俊泽当初的想法截然不同，赵俊泽很早就决心要进入这个行业，而茶泉灵在最初选择时并没有形成非常明确的想法，她对殡葬行业的了解，是在不断学习和实践的过程中逐渐加深的。

茶泉灵是陈曦冉的学长，两人都毕业于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殡仪学院现代殡仪技术与管理专业。大学期间，茶泉灵游历多个城市进行实践，承担过公墓维护、火化操作、遗体转移、殡仪礼仪等工作，也担任过守灵师。她认为这份职业的历练能让人迅速成熟，因为在此过程中能够洞察许多人性的根本形态。

茶泉灵于2021年负责过一名十三岁少女的后事，她是在放学返家途中失足落水的，她的离世让双亲万分哀恸。当确认殓袋内确实是自家女儿后，那位父亲特意购置了一套新装，央请茶泉灵为女儿穿戴。这套装束是纯白的连衣裙，裙上点缀着雅致的图饰，袜子同样为白色，并搭配了黑色皮鞋。茶泉灵帮女孩洗完头发，然后给她梳成一个发髻，用一条粉色的丝带束住，又在她眼上抹了些闪亮的东西，让她看起来像是要去表演的孩子。她送女孩出门时，女孩的父亲哭了，他对茶泉灵说：“我的孩子以前从没化过妆，这是她第一次化妆，也是最漂亮的一次。”常言道父爱似山，但那一刻站在茶泉灵面前的，却是一个束手无策的父亲。

02

殡葬业的职业常态

许多人通过电影《入殓师》接触到殡葬行业，这部影片让不少人对这份职业形成了特定印象。茶泉灵观看《入殓师》时，也曾以为殡葬人员的作息与电影情节相符，白天从事工作，晚上参与社交活动，闲暇时前往温泉放松。然而，她刚踏入职场就意识到，现实与想象大相径庭，这份工作根本谈不上悠闲自在。

茶泉灵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首次参与实习工作，具体内容是负责遗体转运，需要把逝者从医院停尸房或者死亡现场，运送至殡仪馆并安置在冷藏设备中，这个岗位要求随时响应，全天候坚守岗位，茶泉灵因此经常需要轮值夜间班次，通常情况下，每天要执行五到七次任务，在业务繁忙时，多达十几次甚至十五六次，只要接到指令，都必须立即出动。”这意味着即使休假，茶泉灵也不能出远门。

茶泉灵接待的第一个亡者被安置在太平间的冷藏室里，已经存放了很长时间，由于疾病，只剩下带有冰碴的骸骨，与空气接触后，遗体表面迅速覆盖了一层白翳，在准备移运时，茶泉灵的手套一接触到逝者的躯体就牢牢粘住，手几乎要从手套中脱出，原本就感到脊背发寒的茶泉灵更是内心剧震。然而职务的繁重使她无暇感叹生命与死亡的交织，仅仅二十分钟过后，她便赶去搬运另一具遗骸，由于逝者方才离世，那具遗体体表尚存余温，她回忆起当时觉得他还温热，感觉十分不真切，仿佛他并未离世似的。

有人想知道，每天接触不同的逝者，茶泉灵是否感到恐惧。她自己也曾为此做好准备，"预料到会非常难受，甚至做恶梦"。然而事实上，当她拖着疲惫回到住处时，根本无暇去回想害怕的情绪，"由于工作任务繁重，她从未经历过失眠"。

电影《入殓师》里，逝者表情都保存得很好，然而现实生活里，各种不同的离世情形会造成遗体呈现出多种不同状况。

茶泉灵负责遗体接运任务期间，时常处理因车祸、坠楼身亡的遗体，也有遗体在河中浸泡多日，状况堪忧，“或许他的头盖骨或脑组织都已外露，我们必须将散落的四肢与身体残片重新收集到一处”。

修复破损的遗体，对殡葬工作者而言才是严峻的挑战。赵俊泽每年大约要整理六百多具遗骸，偶尔还会接触那些早已被遗忘的亡者。这类遗体的组织常常出现蛆虫滋生，骨骼也因表皮腐烂而显露在外。处理完逝者遗体后，赵俊泽要清除其身上的蛆虫，彻底清洁身体，接着用填充物或涂抹物覆盖皮肤——修复工作开始前，他会先与家属商议选用的材料。

去年夏天，有一件事让赵俊泽觉得特别难办，那就是去帮忙处理一个遗体，这具遗体是在家里去世十五天后才被找到的，当时他正吃着饭，刚吃了不到两口，就匆忙赶上了车。

抵达地点时，赵俊泽立刻感受到浓烈的腐尸气味袭来，即便穿戴了防护装备，口罩也戴着三层，仍旧无法隔绝，气味之恶臭，如同猪肉变质后放大了十倍甚至二十倍，实在令人作呕。

这位逝者是在睡眠中因心脏病变离世，被发现时，他身体上已有大量蛆虫聚集，头发也和床面牢固附着，“当床单移开时，在场所有人员都惊呆了，一块头颅组织附着在床上，鲜血不断流出。”一个不小心，赵俊泽还踩到了那些蛆虫，“如同被炸裂的物体，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回到单位，赵俊泽先去洗了个澡，然后又把桌上剩余的那半份外卖给吃完了，紧接着就上床休息了。

03

那一刻，我理解了这份职业的意义

说到身后事服务领域，许多人最初认为这里报酬丰厚且工作轻松。不过，一些业内青年从业者指出，网络上流传的“年薪达万”的说法，实际上是疫情期间依靠连续数月休息换来的，而每月五千至七千元的收入才是这份职业的普遍情况。

个人觉得，投入的时长和精力，与得到的回报并不匹配。从业六年间，茶泉灵仅在一个月前与妹妹去了趟广东，休假五日，除此之外未曾远行。不过，对茶泉灵而言，这份职业给予她的情感体验和人生感悟，是无法用金钱或时间来评估的。

去年五月，茶泉灵接手了一桩遗体修复工作，逝者系交通事故遇难男性。这具遗体伤痕累累，系货车倾覆所致，从肋部至臀部均有严重断裂，胸腔内可见肺部，双腿膝盖和小腿骨亦碎裂不堪。抵达现场的遗孀目睹惨状，几乎无法承受。

我竭力要为她补全丈夫的完整身躯。怀揣这个心愿，茶泉灵用了160多针，耗费了五小时光阴。当她将修复后的遗体交给逝者妻子，对方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反复摩挲着丈夫那被修补过的肌肤。紧接着，她伏在地上对茶泉灵表达感激之情，孩子年纪尚幼，倘若（孩子父亲）身受重伤，她不知如何面对孩子，又怎能向他解释这是父亲。

刚接触这项工作的时候，茶泉灵认为这份职业的目的是让逝者有尊严地告别，可当她服务的亡者和相关家庭数量持续增加后，她逐渐明白，给予生者精神上的支持具有同等关键作用。

茶泉灵曾遇一位询问者，此人因目睹母亲行将入殓火化之际，手臂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在母亲离世后诸多岁月里，始终无法释怀，总疑心当时母亲尚在人间。她明白，从道理上讲，手抖或许源于母亲脊髓神经受温度影响释放的遗留信号，然而对母亲的怀念，加上当时因迟疑而未弄明的悔意，让她在往后的日子里一直深陷于对这一场景的反复思量之中。

茶泉灵在回信中提到，你或许留意到她频繁使用手机，那其实是在暗地里向你道别。她明明是自己没控制住情绪，想要郑重地与你告别，结果却被你误解了，她该有多伤心。茶泉灵从事这个行业多年，认为世间万物都可以理性剖析，唯独死亡无法用常理解读，特别是对于失去亲人的家属来说，在亲人离世的那一刹那，他们最为脆弱。“努力些，为那位阿姨探望她未曾体验的人生，用心感受，便是阿姨最大的期盼。”这些话语驱散了对方长久以来的郁结，在痛哭一场之后，对方回信表示要重新振作，认真对待生活。

有时，“我觉得是我的工作在治愈我的生活”，茶泉灵感慨。

这种体会同样常见于众多从事殡葬工作的年轻人。他们本质上与常人无异，却因职业特殊性，常处于生死之间，偶尔会被视为与众不同之辈，在抚慰他人的同时，也为自己汲取了继续生活的动力。

朱磊从事墓园设计行业已有六个年头，2015年他毕业于苏州大学艺术设计专业，曾先后从事两年建筑方案设计工作，但后来觉得这份职业缺少成就感，于是决定辞职。2017年，他加入合肥大蜀山文化陵园，成为了一名墓园设计师。该陵园机构创建于2002年，是一家采用现代化管理方式的新型墓园，能够满足客户的各种个性化需求。前朱磊对墓碑制作一无所知，不过陵园里那片安静又开阔的园林风光，让他心生向往。由于没学过墓碑设计，朱磊只能从基础学起，逐步掌握雕刻、绘图、石材加工等技能。然而，最严峻的挑战，还是需要与客户进行有效沟通。

转行成为墓园设计师后，朱磊找到了设计工作的价值和意义。

朱磊刚上班那会儿，曾遇到一位老夫人，她一个人来的，是要给去世的丈夫做墓碑。据这位老夫人讲，她先生生前是医生，把医疗事业给拼尽了，总是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结果连自己的身子都没顾上，最后得了癌症走了人。奶奶和朱磊谈了两个多小时，说了许多他们年轻时候的事情，还拿照片给他看，说“那张照片拍得真好，能看出来他们的感情很深”。最后，朱磊把两人的合影用雕刻的方法放在了主碑上，还在墓碑的另一面刻了一个听诊器，并且配上“医者仁心”这四个字。

老人见到成品时，情绪非常激动。虽然两人相识的时间很短，只有几个小时，但朱磊通过对方的讲述，仿佛能洞察那人的一生。大量丰富的信息，让朱磊和老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如今，每逢年过节，他和这位老人都会互发短信，彼此问候。

许多访客到访时常常心绪不佳，倘若我的创作能给予他人慰藉，令其体会到善意，便会让我觉得意义非凡。朱磊迄今已构思了百余座艺术墓碑，他的社交圈里，也因而结识了许多因这份职业而相识的陌生人。

墓园设计师会在跟客户沟通后手绘草图，便于对方直观了解。

影片《人生大事》里有一句台词说：人生像是一本册子，总会有读完最后一页的时候，没有谁能永远陪在身边，不过也总会有人陪伴着你。

今年五月，赵俊泽送别一位刚满十七岁的少年离世，这孩子系因夜间酒后驾车发生车祸而殒命，他父亲在他幼年时期被关进牢狱，母亲也已离异，孩子生前一直由祖母抚养成人。

男孩的同伴在抖音“同城”区域观看了赵俊泽的影像资料，恳请他能为男孩提供最后的抚慰。由于两人年纪相仿，赵俊泽对他的离世深感痛心，便在休假期间无偿为男孩进行遗容处理，并且担当起为他送别的职责。

那场追悼会异常冷落，现场人烟稀少，赵俊泽见状，又自掏腰包置办了一对花圈，并且动手制作了纸扎，他说道，在北方这边，按照习俗需要准备纸扎，对方家中没有，他提议，不必另外花钱，自己动手制作即可。

男孩的母亲在吃回灵饭时，悄悄往他手里放了二百块钱，赵俊泽在准备离开时，又将钱悄悄放在了桌面上，直到自己坐上了回家的车，才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

赵俊泽长期从事遗体告别工作，他最大的期望是推动公益性的殡葬服务，不论经济状况如何，每个人离世时都应当获得体面的待遇，每个家庭都应有机会与逝者进行最后的告别。

04

变化正在发生

这场追悼会十分特别，现场没有庄重的装饰，而是布置得像蛋仔派对的游戏场景，因为这是去世的8岁男孩最钟爱的游戏。花篮和棺木中塞满了男孩偏爱的皮肤贴纸和玩具。现场没有播放沉痛的音乐，而是循环播放着孩子生前最爱的歌曲。

这是“摆渡人”殡葬机构精心筹备的一次特别悼念仪式，以温暖驱散哀伤，为逝者幼子及其家人打造了最终的送别场景。

丧葬领域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幼年亡者特别棘手。多数机构都拒绝承办年纪轻轻的人去世的事务，不过那些专门负责引导灵魂的人却不在乎这些，他们从不以年龄为界限，也不管逝者是怎么离去的。

筹备此次告别仪式，十几个工作人员通宵达旦地参与准备工作，期限紧迫，总共只有五十个小时，据“摆渡人”创始人石慧讲述，他们或许当晚只睡了三个钟头，随后便起身协助孩子举办追悼活动。

追悼会结束时，工作人员把所有供品，逐一分层小心地放进棺材里，接着在最上面摆满鲜花，最后用钉子封好棺盖。仪式一结束，家属向摆渡人表示感谢，石慧认为，能够妥善地送走这位逝者，让他的父母得到些许安慰，是她干这行最根本的驱动力。

这种个性化的身后事安排是“摆渡人”的核心工作，与常规的殡葬企业相比，石慧认为“摆渡人”更像是从事构思设计的机构，它不仅革新了传统丧葬的多个环节，还改进了原先殡葬全程服务中难以规范的管理环节。公司除了生命服务部、项目企划部、IT技术开发部、新媒体创意部等，还设有流程规范和品质监督部门，殡葬服务的所有环节都被确立为能够追踪的指标。

二零一零年，石慧出席了某位亲人的离世仪式，她印象中，那是一场极其短暂的送别，从仪式启动到遗体移出大厅，全程仅持续十分钟。石慧内心深受触动，在她看来，葬礼是亲友与逝者间最后的告别时刻，属于人生中极为关键的活动，逝者不应被当作摆设，机械地参与一场程序化的告别过程。石慧想要做些不一样的，于是在2017年，“摆渡人”成立了。

这个领域具有显著的排他性，起步阶段难以涉足。公司成立的前两个年份，每年要承受约七十万的资金缺口。近些年来，定制化追思仪式顺应了公众对于生命价值维护的关注，也满足了社会对丧葬行业更优品质的期待，使得“摆渡人”慢慢被大众所熟知。

殡葬领域正经历着不易察觉的革新，部分沿袭已久的习俗亦在慢慢转变。

以大蜀山文化陵园为例，它摒弃了以往击鼓、燃香、祭拜的旧式悼念仪式，营造出更宜人的景致和更舒缓的气氛，改用鲜花来替代冥币。根据朱磊的说法，当前大蜀山文化陵园中，已经寻不到烧纸钱的现象。

朱磊也察觉到众人思想上的转变。过去，墓碑多采用黑色、青色，但现在，他接触到的客户在墓碑色调的挑选上更加丰富，红色、粉调，以及白色、浅灰调，都备受青睐。

除了悼念仪式，“摆渡人”也在积极倡导怀念集会，以聚集的形式寄托对逝者的哀思与怀念。这种做法在以往是不可思议的安排，现在却慢慢变得普遍。过去一年仅能安排一两个怀念集会，如今每年平均能举办十五到二十场。

场地是最大的难题。追思活动多数在酒店举行，但申请使用时，酒店方面常以会议和婚礼冲突为由拒绝，根本原因是认为追思活动不吉利。即便最终获批，也常需向酒店让步，比如禁止在大堂展示宣传展板，甚至偶尔会被酒店临时提高费用。

令人欣慰的是，当今社会，有更多人敢于从容地谈及死亡、正视死亡，不过要让民众能够理智且平静地接纳这些，可能仍需漫长岁月。